陈芳:人生如酒 高低起跌才堪回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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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

2015-11-27

怡园少庄主陈芳24岁时独自到山西接棒父亲的酒庄生意,少不更事、不谙国情,自嘲所有错误都犯了。在不断犯错中,她从对葡萄酒一无所知的「死咙妹」蜕变为「全球葡萄酒业最具影响力50人」之一。陈芳自嘲:「你要从这么差的经历中,提炼出让未来生活更好的东西。」正如千篇一律的酒不好饮,没有起伏的人生会很沉闷。
 
 
短发、素颜、休闲外套搭配牛仔裤,拿着高脚酒杯自斟自饮,聊到开怀处笑声朗朗,陈芳率真的个性表露无遗。在山西打拚多年,自嘲普通话水平和酒量已有显着提升,自己也愈来愈能够在政府、客戸和村民之间吃得开。但回想事业刚起步时,她承认,不知天高地厚,蠢事做尽。
 
鬼妹性格水土不服
中学就读于跑马地圣保禄女校,之后获美国密芝根大学心理学、妇女研究和组织研究学士学位,返港后即加入高盛人力资源部,从小到大,陈芳接受的是西方 教育和文化。1997年,陈芳父亲陈进强和法国友人选址山西,创立怡园酒庄。奉父命到当地做了少庄主,才发现那一套根本行不通。
 
「在内地,年龄对我的影响更大,因为中国很讲究论资排辈。」陈忆述,某次出席一政商界活动,五十多岁的司机载着二十多岁的自己。「大家都以为司机是老板,我是小秘。」某场饭局,地点设在局促的包厢内,最早到达的陈芳不想堵塞入口,就坐到最里面的位置,「后来才知道那是主客位。」
 
在以前公司习惯了上司和下属间互叫英文名,遇到问题会当面沟通;可在内地,上下级尊卑分明,陈芳被四五十岁的员工称呼为陈总或陈董,「我跟他们说叫Judy就好,但没有用。尤其那时我年纪还小,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叫我陈总,很不舒服。」同事们还喜欢把匿名信塞到酒庄门口,「有些人觉得有责任吿诉我关于公司的内部情况,有些则纯粹是打小报告。」
 
「以前在高盛,拿着名片出去,别人会觉得我很厉害。但当我拿着怡园的名片去见客,别人会问这是什么,你是在山西做酒的?山西不是出产竹叶青么?一下子的心理落差很大。」
 
像赤霞珠般适应环境
 
让陈芳感到更大压力的,是她对葡萄酒酿制和企业管理一窍不通。与同行见面是陈芳最害怕的事。「这一行的人都非常 snobbish(自负的),他们会经常问你,闻不闻到酒里有black currant(黑加仑子)。我肯定是闻唔到啦,但又不能说闻唔到;就很迷茫,很紧张,担心他们下次问其他专业问题。」
 
在管理上缺乏基本概念也让她闹出不少笑话。有批葡萄临近收割期却遇上天降大雨,葡萄若吸水就会爆破烂掉。「我就跟同事们说,没问题,我们拿雨伞去遮,能遮多少算多少。同事回说,老板,整个酒庄有3000亩地,我们只有10来人,你想遮哪里。」
 
 
独自一人在山西,背负家族生意,陈芳压力虽大却无处可诉。「以前放工后仍会和同事来往,但在山西就出事了,因为他们会认为自己跟老板相熟,就去欺压其他同事。」 想跟香港的闺蜜聊聊,却发现自己面对的困境已超出她们的理解范围,「当她们还在埋怨老让她们〇T两个钟,我要应付的是怎样与政府谈判,让它禁止在酒庄附近兴建化工厂。我觉得很寂寞,无论是 professional life(职业生活) 还是 personal life(个人生活),都无法与同龄人交流。」
 
「怡园酒庄是盘不能输的生意。」陈芳惟有顶硬上。她以团队验丰富的品酒师和酿酒师为师,向他们学习葡萄酒的专业知识;她加入山西省政协,去听政府工作报吿,和各级领导打交道,将这视为「最正规的路线去认识国情」;而为了给团队注入年轻血液,陈芳还组织Parents' Day(家长日),邀请年轻员工的父母到酒庄体验,给他们派定心丸……渐渐地,她发现自己的底气足了,无论是与客戸谈判还是跟员工讨论,都能应付自如。
 
更有趣的是,陈芳最初不习惯别人叫她陈总,可现在若有不熟的人喊Judy,反而心里不高兴,「在香港,大家习惯喊名字,在大陆则习惯叫title。在大陆突然叫我名字,我会想,是否看不起我呢?」
 
「如果要我选一种酒形容自己, 我觉得我有点像赤霞珠(Cabernet Sauvignon),因为它是全世界最容易种植的品种。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人去适应环境,我的适应能力很强。」陈芳说。
 
现年38岁的陈芳,经历了商场、人生的大起大落。
 
我是富二代 但不败家
在内地,像陈芳这样的老板通常被称为富二代,他们靠着父辈积累的财富,能够轻易发围。对于成功靠父干这点,陈芳并不否认,「若没有父亲的支持,我单凭自己很难成功,因为我根本没有经济基础去经营投入成本如此庞大的生意……找地一两年、种植葡萄四年、酿酒两年,六七年才有产品出,做葡萄酒庄并非赚快钱的行业。」
 
陈芳的外貌与性格都与父亲想像,她感激父亲在背后默默的支持(受访者提供)
 
然而富二代绝不保证会成功。「怡园没有历史、品牌、销售渠道、经验,由一个24岁的「死咙妹」领导,而对手则是王朝、张裕等财多人众的国企。细看没有一个条件是会成功的。」陈芳强调:「你可以说我是富二代,但我不是败家女,我更加想证明自己有能力做好,而不是单纯靠父亲。」
 
酒庄盈利才觉杯酒好饮
2003年,怡园第一批酒上市,结果10万瓶只卖出2万瓶,且其中一万瓶是赠送的。陈芳担心得夜夜失眠,因为若是今年的酒卖不出,明年又有新的批次,而大部分酒的存放时间只有数年。最后,她决定将产量减半,并向百多户农民作出赔偿。
 
陈芳还决定从质量、品牌形象和渠道狠下功夫:酒庄的酿酒师原是法国人,但不懂中国消费者的口味喜好,于是她找来有30多年酿酒经验、更了解市场需求的澳籍醸酒师把关出品;初期的酒瓶设计被弟弟讥讽像酱油瓶,陈芳花大钱进行包装改造,成本较之前增加10倍;销售方面,她积极联系各大分销商,最终与西班牙著名酒庄Torres(桃乐丝)达成合作,获得进入内地和香港五星级酒店餐厅的通行证。
 
2008年,美国哈佛商学院把怡园酒庄的管理经验选入其MBA课程案例,陈芳更有幸前往哈佛与学生分析管理心得。
 
在陈芳的努力经营下,怡园在2008年实现盈利。「以前每次开酒只有两个目的,一是学会如何品评;二是了解它如何赚钱,品牌怎么做,开酒是工作,压力很大。到酒庄真正赚了钱,我才觉得开的那瓶酒好饮。」陈芳品尝着自家醸制的酒对笔者说。
 
「我当时给怡园的定位是,头10年是生存,当你仅在生存线时,没有选择权。我去过法国波尔多,庄主都很优雅,跟我谈哪款酒配什么菜,我心想没兴趣听你们说这些,不断追问如何经营生意。多年后,我看英剧《唐顿庄园》,剧里的男爵士整个家族虽已中落,但他还是不愿谈钱,而他的女婿出身工薪阶层,因为要营运生意而多次与他商讨赚钱问题。我当时很不屑那个女婿,觉得他没文化、只认钱,然后突然想到,当年波尔多的庄主不也是这么看我吗?」
 
一瓶赚10元 而非10瓶赚1元
如今,怡园酒庄的葡萄酒年产量维持在200至250万瓶,年营业额逾亿元,主打中产消费者。对于酒庄的发展方向,陈芳定位很明确,她希望往精品路线推进。「我经常跟团队或投资者解释,其实拉菲一年只做30万瓶酒(正牌),但它比其他生产100万瓶的葡萄酒品牌赚得多。我们没必要靠数量取胜,与其用10瓶酒赚1元,为何不用1瓶酒赚10元呢?我也可以做 product mix(产品组合),在数量不变的情况下,提高部分产品的售价。」
 
 
「现时中国大概有四五百家酒庄,赚钱的可能没有五家。在中国,同质化问题很严重,个个都是小酒庄、个个都声称想做中国最好的酒。」陈芳对于业内一窝蜂的现象不以为然。
 
「澳洲、智利那种地形、气候可以大批量生产,但味道都差不多,饮多了会觉得很闷。与法国一样,中国的自然条件多变,若种植面积太大,很难控制质量。酿酒有点像做中国菜,很看主厨火候,因为每款酒都有自己的个性,它不是麦当劳那样可以标准化生产。」
怡园的出品还有一个特点,就是强调中国原素。「刚开始,有人建议在包装上画一个法国城堡,扮法国酒。但除非质素与法国酒差不多,又便宜很多,否则消费者为何要选择你这个模仿者呢?」陈芳认为,打正旗号做中国的葡萄酒,反而能突围而出。38岁的陈芳已经历了商场、人生的大起大落,但她觉得这样才精采。「千篇一律的酒,饮多了会沉闷。人生没有高低起伏,不有趣味,也没有个性。」
 
做女人,一辈子都是输?
 
做女人难,做成功的女人更难。在这个要求女人「入得厨房,出得厅堂」的社会,陈芳承认很多时候难以兼顾工作和家庭。「无论男女,若个人身份和行为与社会的传统价值冲突,就会遭到非议,在古代,女子无才便是德,有点学识的女人都是痛苦的。」
 
与女儿相处比做生意难
对于两个女儿,陈芳觉得一直亏欠她们,因为自己长期在外,陪伴她们的时间屈指可数。
 
「我不是那种孩子一出世就喜欢上的人,刚开始,我会惊讶为何工人可以跟女儿们玩那么久,我对她们却没反应。」
每晚读同一故事,以至教做「5W+8=28,求W」的数学题目,对于陈芳来说都是苦差,成功感难于攻下一个客户相比拟。
 
陈芳自认对两个女儿深感愧疚,希望有更多时间陪伴她们成长。(受访者提供)
 
感情是慢慢培养的,她正不断学做一个好母亲。「我跟她们解释,我很努力做一个四岁女孩的妈妈,但当我努力后,你们已变成五岁,我怎么都追不上啊!不过回想起来,去年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,若没有两个女儿,我早崩溃了。」
 
「我心理质素0K的,婚姻失败没有打撃我的自尊心。我很喜欢一句话,无论多艰难,只要坚持走下去,回过头来就会发现那是一条路。」陈芳最后说道。
 
 
文章转自:香港《信报财经月刊》2015年11月号•人物专版
作者:黄中柱.记者、邓传锵.总编辑、黄润根.摄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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